罕默德·伊克巴尔1877年11月9日出生于英属印度旁遮普省的锡亚尔科特市。 父亲是虔诚的穆斯林裁缝，母亲聪慧、慷慨，经常悄悄地给予穷人经济上的帮助，调解邻里纠纷。 他们住在小巷子里，周围是手镯制造商和他们的亲人。 早慧的穆罕默德童年很快乐，很早就能背诵古兰经。 4岁那年，他的聪慧给教师、社会改革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劝说孩子的父亲送他入读当地的苏格兰教会学校。

穆罕默德·伊克巴尔是诗人、哲学家，他为印度的穆斯林建立国家的远见使他成为巴基斯坦的精神领袖，在他去世九年后，巴基斯坦国在英属印度成立。 巴基斯坦将伊克巴尔的生日定为全国性节日，印度人也很尊重他。 他的印度之歌已经成为印度的非官方国歌：1984年，印度第一位宇航员在印度次大陆的太空轨道上运行时背诵的就是这首诗。在阿富汗，不论是塔利班、女权主义者还是民主活动家，每个人都能引用伊克巴尔。 在伊朗，他被称为“拉合尔的伊克巴尔”，因其优美的诗歌和对波斯语言的热爱闻名。 在整个南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引用伊克巴尔就像美国人引用沃尔特·惠特曼或罗伯特·弗罗斯特一样。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如此出名？就连相互敌对的人都对他推崇有加？

伊克巴尔邮票学会

年轻的穆罕默德沉浸在音乐和诗歌中。 从市场上学到流行民谣时，他会很高兴地进行即兴模仿表演。 还在高中时，他就掌握了创作诗歌的古典技巧，例如arooz（韵律学）和abjad（诗歌的数字学）。 他编写chronograms（重新排列时，特定字母代表特定日期），创作ghazals（押韵两行诗）并学习演奏西塔琴。

18岁时，他搬到拉合尔，在政府学院学习哲学、英语文学和阿拉伯语。 当时的拉合尔是一个多元文化城市，既有锡克教徒、印度教徒，也有穆斯林。 这座城市混合了莫卧儿王朝和维多利亚式建筑的优雅和奢侈，既有情调，又有惊喜。 和现在一样，当时的拉合尔也是音乐、诗歌和艺术中心。 帕蒂门举行的Mushairas（公开诗歌朗诵会）吸引了崭露头角的诗人和社会各界诗歌爱好者，甚至不会读写的人也来参加。 在这里，伊克巴尔开始有了追随者。 他用与印地文互通的乌尔都语（一种印度语言）写作，这种语言是几个世纪之前发展起来的，供突厥和波斯侵略者与被他们征服的印度人交流用。

其中一首诗使他在印度名声大噪，这就是 充满爱国热情的印度之歌，这首诗传达了社会和谐的信息：

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是印度。
我们是她的夜莺，她是我们的花园。
她是最高的山峰，与天为邻，
她是我们的哨兵，她是我们的卫士。
千百条河流在她的膝上嬉戏，
我们花园的芳香使天堂也妒忌。
信仰并没有教导我们心怀怨愤。
我们都是印度人，印度是我们的祖国。

得学士学位时，伊克巴尔通晓六种语言：旁遮普语、乌尔都语、波斯语、阿拉伯语、英语和梵文，他可以用其中三种语言写作世界一流的文学作品。他还在拉合尔的图书馆中精研哲学、文学、历史和经济学，并掌握了印度和波斯的古典音乐。

撒奇特·南达/majority world（主体世界）

巴基斯坦首都拉合尔市中心的伊克巴尔公园耸立着一座“巴基斯坦塔”(Minar-e-Pakistan)。

伊克巴尔于1905年离开印度，前往英国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学习现代哲学，并在伦敦林肯律师学院学习法律。 在剑桥时，他在约翰·麦克塔加特手下工作，约翰是欧洲最有影响力的哲学家黑格尔的追随者。 为了研究黑格尔的德文原版作品，伊克巴尔于1907年前往海德堡，并立即爱上了这座充满浪漫色彩的大学城。 他还爱上了年轻美丽的德语老师艾玛·维格娜丝特。 他们的关系很纯洁，从他们三十多年的往来信件里能看出，他无疑深爱着她。 在一封信中他写道： “我无法忘记您那美丽的国家，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 我希望能在海德堡再次见到您，我们可以一起去伟大的歌德墓前朝圣。” 他们俩从来没有去过歌德墓，但伊克巴尔对歌德的崇拜之情从未稍减。

欧洲图书馆和博物馆的丰富馆藏让28岁的伊克巴尔吃惊不已。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表达经典穆斯林思想的珍贵手稿，在这些手稿的启发下，他撰写了波斯形而上哲学发展论文。 这篇论文研究了波斯思想从琐罗亚斯德时期到19世纪巴哈伊教创始时期的逻辑连贯性，他借此获得德国慕尼黑路德维希·玛克西米利安大学的博士学位。

他于1908年回到拉合尔，开始在政府学院教哲学和英语文学，同时在高等法院从事法律业务。 从那时开始，他以法律谋生，并在哲学和诗歌领域声誉鹊起。

从左侧开始： 伊克巴尔邮票学会(2)，fotosearch

1977年，巴基斯坦发行了邮票和100卢比的纸币和硬币，纪念伊克巴尔诞辰一百周年。

伊克巴尔的母亲死于1914年，在悲伤中，他写了这首挽歌，引起所有印度人的共鸣：

是谁在家乡焦急地等我？
我的信件没有如期到达会让谁辗转反侧？
我满怀痛苦来到你的墓前：
现在还有谁会在午夜祈祷时想起我？
你把一生的爱都献给了我；
该我回报你的时候，你却离开了我。

欧洲，伊克巴尔开始用波斯语撰写哲学作品并吸引了更多读者。 他接着又写了自我的秘密(1915)和无我的奥秘(1918)，将尼采的超人概念与贾拉勒·丁鲁米的诗歌与哲学结合在一起。 在这些著作中，他提出了他的自我概念，认为自亚当以来，所有人的心中都存在神圣的火花。 他认为人类的合法目标是加强自我；而任何会使人性贬值和变态的行为都会削弱自我。 侵入别人的空间不能帮助我们取得成功；成功来自自身的日益强大。 由于这两本著作，他在1923年被授予爵位，但在今天，我们之所以知道伊克巴尔并不是因为他有“爵士”头衔，而是因为他是allama，即“伟大的学者”。

在他的诗集The Call of the Marching Bell（钟声的呼唤）(1924)中，伊克巴尔强调是神为人类创造了宇宙，而不是正好相反。 因此，伊克巴尔推理说，人不应当是宇宙的奴隶，而应当是宇宙的主人。 因此，穆斯林的职责是通过观察和试验找出自然法则，并努力理解地球上的一切。 人类发现的任何自然知识都应当和神的旨意完全契合。 伊克巴尔因此得出结论，欧洲科学和伊斯兰之间没有冲突。

左图： 法希赫·沙姆斯/drik,右图： 国际伊克巴尔学会

左图： 巴基斯坦于2003年将拉合尔机场改名为伊克巴尔。 右图： 这幅伊克巴尔和儿子贾维德肖像的年份大约是1920年。此时，他已经是两本哲学书的作者，几年后，他的名字还将进入政界。

伊克巴尔的作品经常思考伊斯兰文明过去的辉煌，但该主题从未妨碍他思考其它文化和社会的智慧及思想。 其他穆斯林思想家都不像他那样熟悉西方作家和哲学家。 谈到对自己有重大影响的文学人物时，伊克巴尔显示了非同寻常的国际化视角：

我很感激黑格尔、歌德、米尔扎·加利卜、米尔扎·阿卜杜勒·卡迪尔 贝迪尔和华兹华斯。 前面两位带领我思考事情的“内在”，第三和第四位教会我如何在吸收诗歌的外国思想时保持东方视角和表达方式，最后一位则在我的学生时代挽救了我，使我免于陷入无神论。

在这座万神殿里，处于或靠近最顶端的人是歌德。 “只有在意识到歌德的无限想象力时”，伊克巴尔写道，“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狭隘”。 对伊克巴尔来说，歌德作品中最重要的是西东合集(The West-Eastern Divan)，这本波斯风格的抒情诗集充满了寓言故事、历史典故和宗教诗篇，力图将东方和西方融合在一起。 歌德哀叹西方变得太物质化，渴望从东方看到希望，恢复精神价值。 伊克巴尔用其波斯语和乌尔都语诗歌集东方的消息（于1923年和1924年出版）回答了歌德的问题。

优素福·汗(3)

左图： 这是他在德国海德堡的居所，外墙上有一块铭牌，写着： “穆罕默德·伊克巴尔，1877-1938年，巴基斯坦著名哲学家、诗人和知识之父，于1907年生活在这里。” 右图： 不远处，海德堡内卡河沿岸的林荫大道以他的名字命名。

在一首诗“人和上帝的对话”中，伊克巴尔认为宇宙还没有完成，仍处于持续发展中：

你创造了夜，我发明了灯。
你创造了粘土；我用它做成酒杯。
你创造了沙漠、高山和荒地。
我将它们变成果园、花园和花坛。

另一首“西方的智慧”中，伊克巴尔抨击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欧洲列强的残酷。 一个死得非常痛苦的人向上帝抱怨，要求他重新培训死亡天使：

西方发展了许多新技巧
这个领域也不例外。
它的潜艇像鳄鱼一样残忍；
它那毁灭一切的炸弹像雨一样从天而落；
爆炸形成的烟雾遮天蔽日
太阳也无法看清这个世界。
赶快把这个老糊涂送到西方去
让他也学学这种又快又好的杀人技巧。

法希赫·沙姆斯/drik

伊克巴尔去世时在拉合尔的住处现在已改为博物馆，吸引着全国各地和南亚的游客。

根据习俗，伊克巴尔在16岁那年娶了吉吉拉特一位医生的女儿。 这次不幸的婚姻以离婚告终。他于1913年再婚，这次婚姻给他带来一个儿子贾维德。 伊克巴尔有几本最心爱的书是献给儿子的，包括Javed Nama（贾维德之书，1932年）以及杰伯列尔的羽翼中的两行诗：

不要依赖西方的工匠，
而应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
…
我的生活方式注定了贫困，而不是追逐财富；
不要放弃自我；在逆境中发愤图强。

维德听从了父亲的建议，成为巴基斯坦著名的律师和法官。 关于第二个两行诗的第一行，贾维德在他有关父亲的四卷本传记中这样描述他的家庭经济状况：

“我们总是缺钱。 我母亲不想总是租房，她想买房，因此，她希望父亲能认真做好律师。 我还记得母亲哭着抱怨自己像女佣一样辛苦地工作，而父亲却躺在躺椅上写诗。 听到这样的责备时，父亲只是尴尬地笑笑。”

印度很快就要独立，此时，伊克巴尔却越来越关心穆斯林少数民族的状况。 他参加了政治活动，并于1926年当选旁遮普省立法委员会委员。1930年，他成为全印穆斯林联盟阿拉哈巴德分会的主席。1930年12月29日，他在主席讲话中概述了他对印度穆斯林聚居区的长远考虑：

我希望能看到旁遮普省、西北边境省、信德省和俾路支省合并为一个单一的国家。 在我看来，穆斯林（至少印度西北）的最终出路是在大英帝国体系内实现自治，或脱离大英帝国，形成统一的印度西北穆斯林国家。

这番讲话被视为巴基斯坦想法的诞生，虽然伊克巴尔并没有提出建立独立穆斯林国家的要求，他只想实现自治：

不认同公社群体的事实，欧洲的民主原则就无法适用于印度： 穆斯林在印度境内创建穆斯林印度的要求天经地义，其灵感来自建立整体和谐社会的崇高理想，即不能扼杀组成部分的个性，而应当为他们提供充分的可能性，发挥他们潜在的能力。 对印度而言，这意味着内部权力平衡带来的安全与和平；对伊斯兰来说，这是一个动员法律、教育和文化的机会，促使其与原始精神和时代精神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左图： 国际伊克巴尔学会；右图： 亚历山大·伦德(2)

伊克巴尔晚年一幅未标注日期的肖像。 在他被广泛引用的政治格言中，他说：“在诗人心中出生的国家在政客手中繁荣、死亡”。 右图： 在剑桥葡萄牙村，他1905-06年的大学住所外有一块纪念铭牌。

1931和1932年，伊克巴尔代表印度穆斯林教徒出席了伦敦盎格鲁-印度圆桌会议，讨论印度的政治未来。 他最常被引用的政治格言是这样说的： “在诗人心中出生的国家在政客手中繁荣、死亡。” 每次去英国他都会抽时间去剑桥给三一学院的学生讲话，这次也不例外。

1932年他离开英国前往西班牙，在前科尔多瓦的大清真寺前祈祷，然后又去了阿富汗，出席喀布尔大学的成立庆典。 返回家乡时，他患上了一种莫名的咽喉疾病。 到20世纪30年代中期，他的健康状况急剧恶化，不得不回绝牛津大学请他举办罗德斯系列讲座的邀请。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没有扔下手中的笔，去世前几天，他写下了下面这些话：

离去的旋律也许还能回来，也许不能！
和风也许还能从希贾兹吹来，也许不能！
这个可怜人的日子已经走到尽头；
另一位幻想家也许会出现，也许不会！

克巴尔于1938年4月21日清晨在拉合尔去世，整个次大陆都陷入悲哀中。 在几个小时内，信仰各不相同的印度人蜂拥而来。 他的墓地很快就选定了：在莫卧儿时代的皇家清真寺和拉合尔古堡之间神圣的土地上。 当天下午就印出了有关他生平的报纸副刊。 当天晚上，由20,000人组成的出殡队伍在拉合尔的街道上蜿蜒穿行。 经过一所孤儿院时，孩子们放下了手中举着的黑旗，表达他们对死者的敬意： 孤儿的哭泣是伊克巴尔第一首成功的长诗，写于近40年前。 晚上9:45分，50,000人默默地看着他的遗体下葬。

1977是他诞辰一百周年，全国各地都举行了鲜花游行活动，公共建筑上挂着他的肖像和他最喜爱的诗句。 伊克巴尔去世时在拉合尔的住处现在已改为博物馆，吸引着南亚和世界各地的游客。 他在剑桥和海德堡的住处也已成为有历史纪念意义的地方。 这两处的住所都靠近河流，即康河和内卡河，他喜欢沿着河岸漫步，思考。 内卡河边的公路以他的名字为名： Iqbal-Ufer，即伊克巴尔河岸。 河边一块纪念碑上还刻了他一首令人回味的诗：“内卡河河岸的一个夜晚”：

群星在星河中闪烁
静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高山、森林、河流
是如此平静，
大自然仿佛陷入了沉思。
哦，我的心啊，你也安静下来吧。
把悲伤藏在心里，安然入睡！

杰拉德·萨尔 (zarrcj@comcast.net)是一名作家、讲师和开发顾问。 作为一名美国外交官，他在巴基斯坦、突尼斯、加纳、埃及、海地和保加利亚生活和工作了20多年。 他是Culture Smart! Tunisia: A Quick Guide to Customs and Etiquette（关注文化！突尼斯：习俗和礼仪快速指南） (Kuperard, 2009)一书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