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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巴哈一词来源于“阿尔-卡斯巴 (al-qasbah)”,意为“要塞”,这座古老的城堡建在陡峭的斜坡上,静静地俯瞰着海湾的港口,在人口达 350 万的阿尔及尔,它如今已是 8 万人的家园。 |
阿尔及尔的卡斯巴哈座落于地中海沿岸的山坡上,被比作封闭的诺亚方舟,它承载着生命,储藏着希望的种子。 300 年前,曾有一位英国水手被囚禁在这里的四堵白墙内,他回忆道:“从海上望去,它就像一艘巨轮的顶帆。” 十六世纪的旅行家利奥·阿非利加努斯在其游记中记载了这里的面包店;而 600 年前的地理学家伊本·豪卡勒则赞美了这里许多喷泉里喷涌的清澈水花。
这里早在公元前六世纪就有腓尼基商人在这里居住,而后在近海岛屿上进行贸易的迦太基人也来到这里;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UNESCO) 记载,从公元七世纪开始,这里先后被“对此垂涎已久的各柏柏尔部落、罗马人、拜占庭人占据,最终被阿拉伯人占领。” 而后由西班牙和土耳其势力统治,1830 年被法国占领,开始了其长达 130 多年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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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部图: DEA/阿·达格里·奥尔蒂 (A. DAGLI ORTI)/华盖创意(GETTY IMAGES);
上图: 罗杰·维奥莱特/华盖创意(GETTY IMAGES) |
上图:这是一幅雕塑作品,可追溯至 1682 年阿尔及尔和英国的最后一场战争结束四年后,建在斜坡上的卡斯巴哈布局密集、阶梯纵横,从海上望去“像极了一艘巨轮的顶帆”。 顶部图:1880 年,法国人在下卡斯巴哈修建了林荫大道。 |
这座要塞——阿尔-卡斯巴 (al-qasaba)——俯瞰着这一地区,并因此得名,尽管这里曾经花园遍地、宫殿如云,如今却残垣断壁,成为普通市民的家园。 法国人占领此地之后,在下卡斯巴哈修建了宽阔的林荫大道,并以其本国人的人名和地名为这些街道命名,像 查理曼大帝、沙特尔等等。 与此同时,阿尔及尔沿海湾扩张,老城周围的领土上便形成了一片新的欧洲区。
如此一来,卡斯巴哈成了这座城市跳动的心脏的右心室,流着这个民族的血液,在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期间更成了民众的避难所。 它是阿尔及尔历史上中心地带的狭小必争之地,60 公顷(150 英亩)左右的土地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民居,街道 (rues)、小巷 (ruelles) 和死胡同 (impasses) 纵横交错,达 350 条之多,在其中蜿蜒迂回,如果将它们连通起来,可形成一条长达 15 公里(9.3 英里)的迷宫般的路。
卡斯巴哈人口稠密,估计约有 8 万人,而其所在城市的居民超过 350 万人。
也许,对卡斯巴哈最高的评价来自英国人塞缪尔·珀切斯,他曾在十七世纪初云游四方,并发表了自己旅程的游记。 他将其称为“这些海域中的传奇、帕亚赛 (Pyracie) 的宝座、贸易基地、奴隶制抗争之地……背弃上帝者和叛国者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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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岁高龄的祖比尔·马穆说:“住在这里的很多人都记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它的文化和历史更是鲜为人知”,他是卡斯巴哈的居民,几乎一辈子都住在这里,老人常常和前来参观的学生团体交谈。 |
简而言之,它是汹涌海面岸边的避风港;是海盗舰队的船籍港,是关押欧洲人来索取赎金的囚室,将这里誉为诺亚方舟的米格尔·德·塞万提斯就曾被关押在此,但这些人很少被奴役和贩卖;正如莎士比亚在《奥赛罗》中所述,一些基督徒在这里“转变成了土耳其人”,也是许多起义者的基地。
其中,十五世纪佛罗伦萨画家菲利波·利比被囚禁的故事颇为奇特,他通过为他的俘虏者画肖像而重获自由。 意大利艺术家的传记作家乔尔乔·瓦萨里写道:“一天,他发现自己与总管接触颇多,他知道机会来了,并突发奇想要为这位俘虏者画肖像;于是,他从火里取出一块焦炭,用它在白色的墙壁上以真人比例画出了这位身着摩尔人服装的俘虏者。 不久,总管便得知此事,这对他们而言堪称奇迹,因为这些地区的人们根本不了解绘画。于是他命人解开了很久以来束缚菲利波·利比的镣铐,。”
在整个十七世纪,无论是哪个特定时期,都有成百上千个人在阿尔及尔被俘虏,很多则是海盗从其海岸直接绑架而来的。 历史学家琳达·柯莉认为,1642 年英国内战的爆发部分归因于斯图亚特王不采取措施保护英国的海域而激起了民众的不满。 1672 年,阿尔及尔总督谴责查尔斯二世没有像西班牙国王救赎国民那样赎回同胞的自由。 英国和阿尔及尔的最后一场战役 (1677-1682) 让来自 500 艘英国船只上的 3000 人沦为人质。
在这些人质中,其中一位就是名叫皮奇尼尼的热那亚船长,他于 1622 年改信伊斯兰教,取名阿里·贝彻尼尼 (Ali Bitchnine),娶柏柏尔苏丹的女儿为妻,后来成为了海盗舰队的舰队司令,并积极赞助建造清真寺, 将这样的故事称为“传奇”毫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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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广场上,男孩们在用画出的球网踢球,此时,一位妇女正沿着上卡斯巴哈用石板铺就的街道向下走去,最陡峭的街道由 472 级台阶筑成。 |
阿尔及尔和欧洲势力及美洲间因以此为基地的私掠船的掠夺行为而产生的矛盾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早期。1816 年,英荷舰队愤然轰炸了这座城市,阿尔及尔总督承诺控制这些私掠船。
十六世纪早期,人们开始修建卡斯巴哈城墙和城门,包括西巴布·韦德 (Bab al-Oued) 和东巴布· 阿祖 (Bab Azzoun)。当时,阿尔及尔的埃米尔请来自莱斯博斯爱琴岛的土耳其海盗巴巴· 阿鲁基(“老人阿鲁基)和他的兄弟阿布海尔· 阿尔-丁帮助驱逐占领这里的西班牙人。 1518 年,独臂巴巴· 阿鲁基战死沙场,阿布海尔· 阿尔-丁执掌大权,他使这座城市及其海盗舰队得到了奥斯曼帝国的庇护,至少在名义上是这样的。
后来,阿布海尔· 阿尔-丁荣升奥斯曼海军最高海军上将,成了欧洲水手的蹂躏者,他们误听了巴巴· 阿鲁基的名字,因此,他和他兄弟的名字在法语中被译为“巴巴阿斯 (Barbarousse)”,在意大利语中被译为“巴巴罗斯 (Barbarossa)”,在英语中则被称为“红胡子”。 阿布海尔· 阿尔-丁的雕像屹立在卡斯巴哈的城墙外,靠近一座曾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臭名昭著的法国监狱,现已成为人们嘲弄的笑柄: 雕像中的他拥有双臂,但卡斯巴哈的居民像法国人一样分不清这两位巴巴阿斯 (Barbarousse),因此,他们说他的一只手臂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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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阿瑞亚·巴赫瑞德 (Houria Bouhired) 是一位建筑师,她的名字意为“自由”,其家族在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 (1954-1962) 中起到了重大作用,她认为,卡斯巴哈本身“就代表了自由,在这里,我可以在阶梯上嬉戏,在胡同里捉迷藏,学着做真实的自己。 而且,我觉得,如果一个城市的规划能让我找到那种感觉,当然我想成为一名城市规划师。” 右图:她家里的假墙和图中的这个通气孔通往解放运动领袖阿里·拉·普安特曾藏身的地方。 |
如今,建筑师阿瑞亚·巴赫瑞德 (Houria Bouhired) 每次带领人们参观她长大的这座城堡的街道时,通常会从上卡斯巴哈开始,然后一步步走下卡斯巴哈路从顶部直通底部的 472 级台阶。 在阿拉伯语中,“阿瑞亚 (Houria)”意为“自由”,她的名字不是随随便便取的,因为她出身于一个保卫卡斯巴哈并在早年的独立战争 (1954-1962) 中对抗法国人的伟大家族。
她的父亲穆斯塔法被法国士兵杀害,并抛尸于她时常玩耍的小巷之中。 她 20 岁的激进分子表亲被捕,并在一次审讯中被判死刑,尽管她最终逃过一劫,被无罪释放,但当时这一消息在满世界传得沸沸扬扬。 1958 年,当杰米拉还在狱中时,埃及导演尤赛夫·夏因拍摄了一部有关她的事迹的纪录片《阿尔及利亚人杰米拉》(Jamila the Algerian),吹响了反殖民主义的号角。
对自由的渴望在这个家族里根深蒂固: 阿瑞亚的母亲法谛哈因在遭到殴打和囚禁后仍能冷静地耍两面派而名声远扬: 她冒充一个告密者,并公然将阿尔及尔 FLN(民族解放阵线)党羽领袖萨迪·耶塞夫和耶塞夫的首席卡斯巴哈特务阿里·拉·普安特藏在其卡顿街 (Rue de Caton) 的家中。 拉·普安特是意大利导演吉洛·彭特克沃拍摄的 1966 年获奖影片《阿尔及尔之战》(The Battle of Algiers)中的英雄。
在回忆阿尔及尔之战时,耶塞夫说,在影片中和烈士广场的肖像墙上,他 12 岁大、曾追随阿里当瞭望员并不幸牺牲的侄子叫“小奥马尔”,但他并不是这样称呼他,而只是戏称他为“太年轻”。 在阿瑞亚的记忆中,奥马尔不仅是一位少年英雄,也是弹珠和其他街头游戏的高手。
她还用同样的语气说:“我成为建筑师原因很简单,就是要承载我童年时的卡斯巴哈”, “它是自由的象征,在这里,我可以在阶梯上嬉戏,在胡同里捉迷藏,学着做真实的自己。 而且,我觉得,如果一个城市的规划能让我找到那种感觉,当然我想成为一名城市规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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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卡西姆·巴巴奇(顶图)是土生土长的卡斯巴哈人,任卡斯巴哈基金会主席,此基金会提供社会服务,负责修缮房屋、道路、管道设施等,他说,卡斯巴哈“承载着丰厚的历史,必定有一个灿烂的未来,我们必须保卫我们的过去,只为能够勇敢前行”。 上图:在卡斯巴哈的老城墙外,一条街道沿着一座曾是法国监狱的建筑蜿蜒而上,这条街道上矗立着阿布海尔· 阿尔-丁的雕像,他是赫赫有名的土耳其海盗,曾于十六世纪早期受阿尔及尔埃米尔邀请驱逐西班牙人。 |
阿瑞亚的人身自由意识与塞万提斯的朋友、俘虏同伴安东尼奥·德·索萨的言辞产生了共鸣,他把卡斯巴哈比喻成一颗松果,并在他 1612 年的作品《阿尔及尔地形》(Topography of Algiers)中写道:“这里布局紧密,房屋拥挤,跨过一个又一个的……屋顶就能走遍这座城市。” 在《唐吉诃德》“俘虏的故事”一章中,塞万提斯根据自己对此地的记忆描写道:“无论是富裕显贵的摩尔人的住宅还是普通摩尔人的房屋,与其说他们的窗户是窗户倒不如说是窟窿,而且都被厚厚的密封窗格覆盖着。”
巴赫瑞德的家和塞万提斯所描述的如出一辙,里边有一个天井,当地人称之为“瓦萨特·阿尔-达尔 (wasat al-dar)”,也可以说是房屋的中心,被三个高处的画廊围绕,这些画廊以瓷砖镶饰,呈 U 形拱顶,屋顶则是平的。 这也是一个类似于圣殿的地方。 前门的标识上写着: “舍希德[“烈士”]穆斯塔法·巴赫瑞德故居,为纪念 1954 年 11 月死去的烈士而修复重建。” 这里的楼梯上有一面假墙,通过这面墙可进入阿里·拉·普安特的藏身之处。 一辈子都住在卡斯巴哈的 78 岁健朗老人祖比尔·马穆是阿瑞亚的卧室里有一个通气孔,通往阿里·拉·普安特的藏身之处。 老人说:“我每次看到那个通气孔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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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 年,法国伞兵炸毁卡顿街 (Rue de Caton) 的房屋并杀害了阿里·拉·普安特和他的十几个同伴。今天,这座故居里放着阿尔及利亚国旗和纪念品,以此来纪念那些壮烈牺牲的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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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巴尔 (KOBAL)/艺术资源博物馆 |
1966 年上映的经典影片《阿尔及尔之战》中的一幕,阿里·拉·普安特(卜拉欣·哈吉阿格饰)正在听反叛领袖萨迪·耶塞夫的年轻表亲诵读。 |
马穆伤感地说,如今自己位于里昂路上的房子已经 disparu (“消失”),年轻时记忆里的明星电影院 (Cinema Étoile) 也已经 fermé (“关闭”)。 他走在蓝路 (Rue Bleu) 上,途经已故的穆斯塔法·拉奇拉夫废弃的故居。穆斯塔法·拉奇拉夫是阿尔及利亚民族主义研究著作《阿尔及利亚——国家与社会》(L’Algérie—Nation et Société) 一书的作者,他在书中将卡斯巴哈称为 monde aboli(“被摧毁的世界”)。 “卡斯巴哈,”马穆说道:“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这里现在生活着许多人,而他们对过去的一切一无所知,包括它的文化和历史,还有在独立时期,在我们奋力挣扎的那些日子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马穆用法国名字称呼卡斯巴哈的街道,我们不难看出代沟的存在。 法国人来到这里后,简单用街道附近的地标(如井、大门或市场等)辨别不同的街道,所以,他们在外墙绘制了彩色的线条帮自己认路,以走出重重的迷宫;马穆正是通过彩色的法国名字认识这些街道的。 在争取独立后,为纪念阿尔及利亚的英雄们——他们中许多人在那些街道上惨遭杀戮,这些街道换上了新的名字。 在某些地方有牌匾作标记,例如,在拉奇·卡巴什街 (Rue Rachid Khabash) 上,有个牌匾上写着阿卜杜勒·拉赫曼·阿尔巴基在房顶被击中,并摔死在 39 号门的外面。
在比尔·杰巴哈 (Bir Djebah),“养蜂人之井”——卡斯巴哈仍开放的六大公共喷泉之一,曾经有 150 多个公共喷泉,这里有块牌匾专门纪念全副武装的四兄弟图阿蒂·谢德、拉迪·哈米达、拉哈勒·博阿莱姆和贝拉米勒· 穆罕默德。 “被判死刑,”上面的内容很精确,“巴巴阿斯 (Barbarousse) 监狱,1957 年 6 月 20 日凌晨 3:25 到 3:28 被送上断头台。”
监狱中有个很特别的地方是纪念努雷斯·阿特·阿努迪亚·德的,他是名为拉姆皮·拉尤尼·阿瑞茨柯 (Rampe Louni Arezki) 之友的文化振兴团体的主席。 (拉姆皮 (Rampe) 在法语中意为陡斜的街道,而拉尤尼·阿瑞茨柯则是又一位被送上断头台的战士。) “我小时候,卧室的窗户正好在监狱的高墙下面,”阿特·阿努迪亚回忆道。 “每到执行死刑的日子,我就会在黎明前被囚犯们不断高涨的声音惊醒。 他们高唱着自由的国歌:“自由的呼声正在从我们的山上崛起!” 每次,我的母亲都不禁会哭泣,而父亲的脸色则会变得煞白,他们会让我赶快回去睡觉。 但我听了 90 遍相同的歌,因为那年共有 90 名囚犯被处死。”
阿特·阿努迪亚最近带回又一位卡斯巴哈土生土长的儿子——居住在维也纳的经济学家卡德·贝纳马拉,他是自传 É soleil et d’amertume(《阳光和痛苦》(Sparkles of Sun and Bitterness))的作者,这次回家是专门来做图书宣传的。 “卡斯巴哈的房屋中只有 10% 由真正的所有者占有——其他所有居民都是来自农村的寮屋居民,”贝纳马拉说道。 “我们的工作是教他们一些历史,告诉他们卡斯巴哈是我们的国家重新开始的地方,它是我们的财富和骄傲。”
1942 年 12 月德军空袭英美联合登陆部队期间,贝纳马拉在鲁·兰登 17 号街的地下室出生。它以法国将军雅克·路易·兰登命名,雅克·路易·兰登在 19 世纪 50 年代年“平复”位于海边的阿尔及利亚卡比利亚山区,从那时起,这里被重新命名为鲁·艾玛尔·阿里,也就是阿里·拉·普安特的真实名字。
“对于像我这样的小孩子,”贝纳马拉说道,“卡斯巴哈充满着神奇,虽然社区里到处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同时也充满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人的亡魂。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至今仍然可以看到甜食小贩穿过街道,叫卖声大得简直让人头都要炸了: ‘我的甜食会让你忘掉所有的烦恼!’ 每每听到他的叫卖声后,我们这些孩子们总会忍不住流口水。”
或许,在卡斯巴哈的城市复兴之路上,没有人比卡斯巴哈基金会主席贝勒卡西姆·巴巴茨付出的更多,该基金会专门为居民和倡导者提供社会服务,修缮基础设施。 倘若哪栋房屋濒临倒塌,或者邻居不同意在公共墙体上修复管道泄漏问题,他们就会过来找他。 巴巴茨出生在华丽的拉依宫 (Palais des Raïs),这里是阿尔及利亚海军所在地,而先前是巴巴里海盗的根据地。 “我的祖父是名船长,” 他说道,“所以我们在那儿分配了居住的场所。 所以,我知道卡斯巴哈的建筑曾经是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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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枚勋章镶嵌在带有花卉和贝壳图案的框中,装饰着门廊上方雕刻的彩绘门板。 门板侧翼上的勋章上重复着“只有上帝是胜利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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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曾经有 150 个公共喷泉,如今只剩下 6 个仍在喷涌。 |
“在 1830 年法国人来之前,你可以说阿尔及尔城就是卡斯巴哈。 而现在,卡斯巴哈只是城市的一部分,事实上只是一小块地方。 在经过不断的发展变迁后,从前的城堡如今包罗万象——从高处居民区到低处的现代化城市,法国人在这里建起了宽阔的拱形游廊和商业街,一直延伸到海边。 他们推倒城墙和城门,从东边的巴布· 阿祖到西边的巴布·韦德,并将清真寺变成教堂。 他们还把宫殿掀翻,建造公共广场或博物馆。 卡斯巴哈最著名的公园——烈士陵园 (Place des Martyrs)(以我们的战争英雄命名)——曾经是阿尔及尔最美丽的宫殿。 ”
达尔·穆斯塔法·帕沙 (Dar Mustafa Pasha) 书法博物馆和达尔·科达尤基 (Dar Khedaoudj) 流行艺术和传统博物馆都恢复成闪闪发光的宝石,帮助将该地区的历史编织起来。卡斯巴哈曾经的大多数私家宅邸就是这样的。 达尔·科达尤基 (Dar Khedaoudj) 总监阿齐扎·艾伊莎·阿玛拉出生于她母亲位于 jabal(山)上的房子里,她这样称呼它:位于上卡斯巴哈。 她是一位受过教育的民俗学者,回忆起斋月歌,这是那些斋戒者等待大炮发出开始吃一天中第一顿饭的信号时唱的歌: “呼唤吧,呼唤我们祈祷,哦,长老! 大炮发出‘砰砰!’的响声!” 所以,我要准备开吃了!” 美味极了!”
贝勒卡西姆·巴巴茨的童年记忆并不总是这么温和美好。 “我记得法国人对我们非常歧视,” 他说道。 “不管我在法语课上的成绩如何,实际上我总是得‘优秀',我也只能坐在最懒的法国学生后面。 老师们无法接受像我们这样的 indigène(土著居民)说法语比法国人还要完美的事实——尽管阿尔及利亚被认为是法国一部分,但我们只是理论上的法国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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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们在阿里·拉·普安特的废墟下面玩耍,这里的某些部分并没有修缮,目的是为了纪念为争取独立革命付出的牺牲。 其中卡斯巴哈的其他房屋中,如今只有 10% 由自己的所有者占有,卡斯巴哈基金会主席贝勒卡西姆·巴巴茨说道。 |
巴巴茨说道,卡斯巴哈居民会用冷幽默嘲笑他们的法国殖民者。 “驴子是我们的运货员和垃圾运输车,”他回忆道, “驴子就像汽车司机一样,清楚地知道每个房屋的位置。 我们会给它们取些讽刺的名字——例如伊莎贝拉和斐迪南,他们是 1492 年赶走的大量卡斯巴哈首批居民的来自伊比利亚的西班牙君主。有时候取名为查理五世,他拥有的 500 艘战舰组成的海军于 1541 年在占领阿尔及尔时以惨败收场。所以赶驴人会大声地叫喊: ‘左转,伊莎贝拉,右转,查理’。”
巴巴茨说道,阿尔及利亚革命的余波(当大约 10,000 名居民离开后),加之 1990 年的内乱,彻底摧毁了卡斯巴哈的社会结构。 他略带讽刺地说,这里曾是欧洲人的监狱,后来在独立战争期间又成为法国人控制的集中营,现在已成为寮屋居民居住的死胡同。 不过,他坚信,卡斯巴哈“还有未来,因为它有过去,我们必须争取坚守过去才能向前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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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时针从左起:一个女孩儿倚着自家的柱子摆姿势照相。 站在通往自己家的马蹄形拱的外面,米拉乌伊·斯曼戴着一顶 chechia(筒状绒毛军帽),这是旧民族主义时代的贴身阿尔及利亚帽。 “他们许多人甚至不知道我的帽子所代表的含义。 我曾经也加入到争取自由的斗争中,”他说道。 男孩子们在上卡斯巴哈摆姿势照相。 黄铜匠哈什米·本迷拉靠出售托盘和咖啡壶维持生计,尽管上卡斯巴哈的游客非常稀少。 |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卡巴斯哈称为典型的麦地那式或伊斯兰式城市,”强调它在 16 世纪和 17 世纪“对北非、安达卢西亚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城镇规划不可磨灭的影响”。 1992 年,卡巴斯哈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03 年,鉴于教科文组织指出“防止城市结构恶化需要持续的努力”,阿尔及利亚将卡斯巴哈指定为保护区。 不过,最近由于保护不善,它面临着被取消联合国机构认证的威胁。
泽卡加·阿卜杜勒瓦哈卜负责监督阿尔及利亚文化部的卡斯巴哈保护计划,该计划会在房屋面临倒塌危险时提供应急修缮。 事实上,如今许多建筑看起来都像是用地钉固定然后立起来的,偷工减料的木材支撑着靠墙,裂开的阳台空悬在街道上方,下垂的拱门则托着庭院的拱形游廊。
大约有 700 所房屋得到阿卜杜勒瓦哈卜的迫切关注。 “卡斯巴哈遭受各种损坏的重创——从地震破坏到漏水引起的石基溶解,”阿卜杜勒瓦哈卜说。 “在进行修缮工作时,许多房屋里的租客都不愿意离开,但我们的工作就是围绕着他们来开展。” 疏忽大意造成的后果是普遍存在的: 不规则的城市网格中布满垃圾的空地,原有的房屋已经倒塌——就像是满口歪牙中的空牙套。
阿卜杜勒瓦哈卜和他的建筑队对上卡斯巴哈的百年住宅不可思议的模样感到很是懊恼,这是法国人在 1930 年建造的人工样板房,材料由他们推倒或任其倒塌的历史长达 100 年的古老宫殿和其它房屋的碎片拼凑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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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时针从左上方起:木工哈立德·马哈特的车削加工花格纱窗已经非常古老了,西班牙作家米格尔·塞万提斯可能会很熟悉这些玩意儿,他曾于 16 世纪被短暂囚禁于卡斯巴哈。 沿着鲁·本·杰纳布,在将卡斯巴哈分成上下两部分的市场大街,一名年轻男子正在卖橘子。 哈利姆·瓦加努尼 (Halim Ouaguenouni) 把家人领到一家糖果店,店内装点着精美的瓷砖和足球迷用品。 一个男孩在门前照相,这里是卡斯巴哈悠久历史的缩影。 |
为了能找到便宜的房子,木工卡勒德·马伊乌不辞辛苦从下卡斯巴哈辗转到上卡斯巴哈,而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他仍然要靠着在车床上旋转纺锤,制作塞万提斯曾经描述的相同的花格子窗谋生。黄铜匠哈什米·本米拉则靠着在西迪·拉姆达尼 (Sidi Ramdane) 清真寺 11 世纪的尖塔附近出售托盘和咖啡壶维持生计。 这些上面的地段很少有人经过,游客就更不会来。
八十岁的米拉乌伊·斯曼站在他位于鲁·本·杰纳布的房子外面,这里是从上卡斯巴哈到下卡斯巴哈的东西分界线。 他戴着一顶 chechia(筒状绒毛军帽),这是旧民族主义时代的贴身阿尔及利亚帽,和如今年轻人穿着的 T 恤和后翻棒球帽大为不同。 “他们最让我担忧的并不是贫穷,而是他们对事物缺乏足够了解,” 他说道。 “他们许多人甚至不知道我的帽子所代表的含义。 我曾经加入到争取自由的斗争中;我亲眼见证了我们试图摆脱卡斯巴哈受外来丑恶现象的影响。 一些事情重回过去并不是坏事。”
卡斯巴哈显得非常陡峭,俯瞰布扎里山靠下的侧面。布扎里山被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墙体环绕,高处是一座同样需要修缮的城堡,看到这些我们可能无法相信,我们的新世纪会对这些古老的地方有什么友善可言。 但安东尼奥·德·索萨在 1612 年所写的仍然适用于今天: “这座山一点点地往上一直蔓延到顶点,依着山坡而建的房屋也不断升高,较高的房屋凸出在较低的房屋的上方……,”每座房屋都托着相邻的房屋,矗立在那里,无视重力作用,也无视历史对它们的忽视。